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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仙界轮回:今日份灵魂请签收》小说章节目录云兰铭,小仙子全文免费试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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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:仙界轮回:今日份灵魂请签收 分类:古代言情 作者:与君歌一曲 简介:云裳仙岛,一十二门,二十四照。这次——没有遗忘一切的孟婆汤,没有花叶永不相见的彼岸花,没有划舟缄默不语的摆渡人。拥有死前全部记忆的灵魂,在云裳仙岛修身养性,静待投胎转世轮回。可身为云裳仙岛人间监管官儿,兼云裳仙岛岛主的二女儿云兰舟。却在即将高升少岛主时,母亲命她亲自前去看守选择回到人间、放弃转生的灵魂。若用转世投胎的机会换取...

来源:   主角:   时间:2021-08-18 21:50:55

小说介绍

小说:仙界轮回:今日份灵魂请签收 分类:古代言情 作者:与君歌一曲 简介:云裳仙岛,一十二门,二十四照。这次——没有遗忘一切的孟婆汤,没有花叶永不相见的彼岸花,没有划舟缄默不语的摆渡人。拥有死前全部记忆的灵魂,在云裳仙岛修身养性,静待投胎转世轮回。可身为云裳仙岛人间监管官儿,兼云裳仙岛岛主的二女儿云兰舟。却在即将高升少岛主时,母亲命她亲自前去看守选择回到人间、放弃转生的灵魂。若用转世投胎的机会换取...

第1章

仙界轮回:今日份灵魂请签收
小说:仙界轮回:今日份灵魂请签收
分类:古代言情
作者:与君歌一曲
简介:云裳仙岛,一十二门,二十四照。这次——没有遗忘一切的孟婆汤,没有花叶永不相见的彼岸花,没有划舟缄默不语的摆渡人。拥有死前全部记忆的灵魂,在云裳仙岛修身养性,静待投胎转世轮回。可身为云裳仙岛人间监管官儿,兼云裳仙岛岛主的二女儿云兰舟。却在即将高升少岛主时,母亲命她亲自前去看守选择回到人间、放弃转生的灵魂。若用转世投胎的机会换取回到人间24个小时,你会为了什么,放弃重新活一次的机会?
角 色:云兰铭,小仙子

《仙界轮回:今日份灵魂请签收》第1章 云裳仙岛免费阅读


平安村,偏僻角落的小木屋。

“太爷爷,太爷爷!”

大老远,一个奶胖似的孩子,穿着粗麻布缝补过的衣裳,手上还拿着半串糖葫芦,踩着脚上的草鞋一路喊着,一路小跑而来。

因为奔跑过快,胖乎乎的小脸显得格外红彤彤的,嘴里大口大口的呼气:“太爷爷,你瞧!这是隔壁村王姨姨给的糖葫芦!”

说完,还心满意足的摸了一把自己脏兮兮的小脸蛋。

被胖孩子叫着的人回身。

若不是亲眼所见,所有人都不肯相信,胖孩子嘴里所谓的‘太爷爷’,竟是一位年纪看起来连三十都不到的年轻人。

“洛儿乖,有没有好好谢谢王姨?”

男子温和地笑了笑,摸了摸小孩子的发丝,手却情不自禁的停下,恍惚中看到多年前,那一头乌黑秀发的女子,美得恍若精灵,翩翩又灵动。

“有的,洛儿跟王姨说,下次家里的桃子熟了,多给她送去两个。”洛儿笑眯眯地拽着男子的衫衣一角,“太爷爷……您怎么哭了?”

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划过,滴落在冰凉的土地上。

“没事,太爷爷只是想起你太奶奶了。”男子抬手将眼角的湿润拭去,才找了一处阳光温暖的地方,说道:“洛儿想不想知道太奶奶的故事?”

“真的吗?!”

杜洛洛从小就听村子里的人说,自己的太爷爷和太奶奶是一对佳偶天成、神仙眷侣,尤其是太奶奶,是个有名的美人胚子,心肠更是好得没话说。

只要是生活在平安村的村民,大多数都受到过太爷爷和太奶奶的照顾。

可是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有一个困惑,邻居家的张老爷爷今年78了,白发满头,就连身子都佝偻着,走路哪哪都离不开拄拐杖,可他的太爷爷,据说已经在这个村子生活了近百年,却一点都没有老爷爷的样子……

反而像是正值壮年的小伙子,可偏偏村子里的人也不觉奇怪,对太爷爷一直都很热络。

“嗯。过来,坐到太爷爷身边来。”

小洛儿乖巧的坐在太爷爷身旁,左手上还拿着半根糖葫芦,一脸好奇地盯着太爷爷。

“在仙界,有个叫做云裳仙岛的地方,那里都是给死去想要转生的灵魂投胎转世的地方……”

云裳仙岛。

“哈哈哈,哈哈哈……”

碧云温泉中,三位身材窈窕、柳腰纤纤、貌美如花的仙子正玩水嬉戏,互相用手轻轻拨弄起水花,扬到对面少女的身上。

三位仙子玩得正起劲,突然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“思思、思思、思思!”

其中一名身着翠绿色衣裳的仙子抬抬手,意识她们停下,才轻启红唇:“有事吗?近身回禀便可。”

话音刚落,一只小团子展开透明色的翅膀,飞到翠衣仙子旁,叽叽喳喳嘀咕了几句,又飞快地离开了碧云温泉。

小团子名叫思思兽,因其叫声独特,会发出各种‘思思’一般的声音,故而得名。

这是云裳仙岛常用到的传递话语的小型飞行兽,平日总是喜欢酣睡,接到主人命令时,又会以极快速度飞行传达。

刚刚来传递消息的,正是云裳仙岛主人的思思兽。

云兰舟轻叹一口气,穿着湿漉漉的翠绿色纱裙上岸,对还在温泉中的两姐妹说道:“唉,母亲让我去一趟她的寝殿。”

身为大姐的云兰鹤,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裙,眉眼与兰舟相似,可细细看来,又透着一股浓浓的温柔之色。

“母亲难得叫你去一趟,你都每每推脱。今日若再不去,过些时日竞选少岛主,你可要从候选人中被除名了。”

“是呀,二姐!若你不去,母亲必定会认为二姐成日目无章法,必然会勃然大怒,哪里还能得今日这般空闲?”

身为小妹的云兰铭,坐在温泉当中的石阶上,不似刚刚那般活泼,像是有心事缠身,说完便做冥思状。

云裳仙岛的主人便是她们的母亲,素日威严端庄,就连仙界那边时常派人来问候,母亲也能轻松应对,但出席仙界晚宴时,兰舟总能看到母亲望着仙界之主出神。

直到她学习仙界文字时,翻阅仙界记档,看到了关于母亲和她们从未见过面的父亲的只字片语。

当今仙界之主,名鹤舟铭。

她们三姐妹的名字,云兰鹤、云兰舟、云兰铭……

一切已不言而喻。

可是,如今的仙界之主,是有仙后的啊!

自从那一日起,云兰舟便对母亲产生了些许微妙的疏离感,从前最爱缠着母亲的老二,一夜之间成了最独立的那个,就连云裳仙岛的人间监管官,也做得风生水起,令来到云裳仙岛的灵魂们称赞不已。

“既然如此,我就走这一趟吧。”

云兰舟收起脑中的胡思乱想,用仙术将湿漉漉的衣裙瞬间变得干爽顺滑,将头发散开重新用玉簪挽好,才提起裙子,往云裳仙岛中心甚是华丽的殿宇走去。

云裳仙岛有一十二门、四十八照。

每门对应四照,每照回人间的方式不尽相同,有的顺顺利利、有的则要经历大悲大喜、有的……甚至要忍受刮骨剜心之痛。

人间死去的人们,灵魂都会来到云裳仙岛等待重生转世。

初次来到岛上,守在门口的仙人就会根据此人人间的前世,给它相应的门照号,只待修炼时日达到,便可转生入世。

但很多灵魂不知,云裳仙岛为何与阎王殿的孟婆往生水不同,不用忘却前生记忆。

因为在云裳仙岛,很多灵魂还有另一个选择,以真身回到人间12个时辰,了却上一世夙愿,然后,魂飞魄散,永不能转生。

知晓此路的灵魂少之又少,只有极少数才会放弃重新投胎的机会,最起码兰舟在做人间监管官时,也只碰到两颗灵魂放弃重生。

不过须臾,云兰舟便到了母亲寝殿,寝殿旁种满了仙树,大多都是桃树,可结出的果子却有永葆容颜、延年益寿之效。

守在寝殿门口的小仙子瞧见二小姐到了,低身行礼,然后转身先行进入了寝殿回禀。

“母亲,兰舟觐见。”

见人进去,云兰舟才在寝殿外高声说道。

不一会儿。

小仙子打开门,毕恭毕敬地对她说道:“二小姐,岛主让您进去。”

66s

进入寝殿之后,云兰舟遥遥就望见了正座上一抹高贵典雅的身影。

“女儿问母亲安。”

云兰舟徐徐一跪,低着头静等母亲的回话。

半晌,女人威严又带着一丝无奈的话传来:“舟儿最近很少来母亲这儿了,快起身吧,让母亲好好瞧瞧。”

“是,母亲。”云兰舟起身,又往前走了几步,除了一进门的匆匆一眼,她再没抬眼看过前面的人。

云溪对这个二女儿是又爱又恨,爱在她天资聪颖,远在她的姐姐妹妹之上,是个绝佳的未来继承人;恨就恨在这女儿太过聪慧,她隐藏数百年的秘密,竟然会被她一朝发现……

好在她是个懂事的孩子,并未将她与鹤舟铭的事宣之于口,就连亲姐妹也不曾告诉。

心里便对这个女儿更偏爱了一些,说到底,这宝座还是得交给她的。

云兰舟丝毫不知母亲内心所想,只是觉得母亲这一瞧时间似乎也太长了,“母亲?可是女儿有什么变化?”

“长高了些……”云溪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宠爱,“这次叫你过来,是有一项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。”

听闻有大事,云兰舟才总算是抬头,终于看进了母亲一汪期盼的眼神中,“……是何事?”

“这几日,下面管束新灵魂的仙子说,最近竟然有许多灵魂要求往生人间。”素日不会有这般数量,近日却频频有灵魂上报。

云溪也派了不少人暗中找寻这些灵魂,并将12个时辰之后灰飞烟灭、永不会再转世超生的话说得更明白了些。

这些灵魂却依旧执意要回人间,了却自己的夙愿。

人数实在太多,监管仙子们忙不过来,只好上报给了她这个一岛之主,而她的三个女儿,老大优柔寡断,感性太多;老三调皮捣蛋,不成气候。

唯有老二,可前往分担此任。

“同时有这么多灵魂要求往生人间,监管仙子们都允准了吗?”

监管仙子的职责不仅仅在于只是批准了就可以,每个仙子都要对允准的灵魂负责,监视他们在人间的一举一动。

灵魂虽然会返回人间,也能够正常触碰人间的所有物品,可人间健在的生命体是看不到他们的,所以不少灵魂回到人间,大多数都是为了再看看家人。

可惜……你看得到对方,对方却感知不到你。

“全部允准了,所有的利弊也都与这些灵魂说了,奇怪的是,无一颗灵魂反悔,现在监管仙子人数不足,就得让你去走一趟了。”

云溪望着二女儿,对她寄予厚望,“你身为监管官,却无一次亲自去监察,你也该体会这些个灵魂,都有什么舍弃不下之事。”

母亲话还未说完,只是顿了顿,而后语重心长的提醒着云兰舟:“兰舟,此去不可插手已返人间的灵魂,更不可与人间健在之人有所牵挂,你可明白?”

云兰舟不明所以,有些一头雾水,却依旧回答着母亲的话:“母亲放心,兰舟一定不辜负母亲的期许。”

“既然你明白,就且去吧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

望着云兰舟离开的背影,云溪突然猛地剧烈咳嗽了几声,她急急忙忙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,却还是在手帕上看到了一丝血迹。

看来大限之期将到,岛主之位要早做打算才是啊。

母亲的命令轻描淡写,可云兰舟出了寝殿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,好像将要有大事发生了。

“二小姐,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。”

仙子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一递交,有抑制仙术的束仙环,是戴在左手手腕处,万一监管仙子因心绪原因施展了仙术,好歹还能抵消一二,有些仙术不佳的仙子,甚至无法施展法术。

还有一样,是在人间不使时间流转的斗篷。

所有仙子都道,天上一日、地下一年。

虽是仙身,但容貌和身姿都是跟着岁月流逝,为了保住容貌不受影响,这斗篷会让所戴之人停驻身上的时间。

可这两物甚是稀罕,制作材料更是难得,搜寻云裳仙岛上上下下,也不过几件。

“我是第一次去人间,可有需要注意的禁忌?”云兰舟接过仙子递过来的两样东西,淡淡地询问道。

第一次去,还是谨慎一些为好。

“嗯……要注意的就是人间的人是能看到我们的,但却看不到返回人间的灵魂。所以在做事的时候要极其小心,人间的百姓大多心肠狠毒,喜欢暗害别人。”仙子煞有其事的说着,“万一察觉我们与他们有所不同,是会被当成妖女捉起来的。”

人间本就不是仙界,可能使用的仙术不多,她们身在云裳仙岛,大多都是学习温和心灵、治疗伤口这般简单的仙术。

如何伤人,如何从狡猾的人那里逃脱,却十分困难,也无仙子教她们这类仙术。

“只是听说数百年前一位仙子下人间监管,没成想喜欢上了一位人间男子,本是一段不能被接受的姻缘,但却在那仙子回云裳仙岛对岛主坦白一切,私自出逃,又将所有都对那男子和盘托出的第二天,那仙子就被人抓住,当天夜里就刑了火刑。”仙子的声音略微带着一丝颤抖,“听着就怪怕人的,也不知是真是假。”

云兰舟点点头,声音爽朗:“大多都是传言,也不必当真。”

“也是,说不定就是传出来让我们这些监管仙子不要掉以轻心吧。”小仙子笑了笑,随后便领了一颗灵魂进来,按照号码牌。

这颗灵魂走的是第二门的第三照。

倒是让云兰舟大吃一惊,“确定是第二门的第三照?”

“嗯,这颗灵魂看来是上辈子做了不少好事呢。”仙子也不由得赞叹一句,“时间耽误不得,事后结果也同你说过。”

云兰舟点头,12时辰一过,她就要下灵魂消逝术,这仙术只对已死去的灵魂可用,对人却无半分用处。

被仙子带到相对应的照门,她轻轻摁下旁边的暗格,照门顿时由灰白色乍现其光,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。

灵魂迫不及待,先一步走了进去,云兰舟生怕跟丢,立马跟上。

两人瞬间消逝在照门之中,华光四射。

66s

二门三照,是四十八照中鲜少的风景如画的入世口。

一股浓郁的花香,加上果树所带来的幽香传来,远远闻着淡淡的香气就令人心情愉悦。

“这花,我能带走一朵吗?”

此时进入照门,灵魂已由一颗颗透明白色的珠子,变成了生前的模样。

云兰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,衣着看起来针脚很密,衣料子也一瞧就不是便宜货色,深紫色的花纹,上面还细细地绣着各种祥云的花样,男子白白净净的小模样,倒像是贵公子一般。

只是手腕上还戴着一串红豆手钏,不像是男子佩戴的式样。

不作细想,云兰舟淡淡说道:

“随意。”

照门中的鲜花、果树、生灵,都是无限生长的状态。据她所知,那也只是在照门之中而已,至于到了人间是否还郁郁葱葱,便不得而知了。

男子闻言,笑眯眯地摘下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色鲜花,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之中,往照门更深处走去。

一旦出了照门,这温润男子的气数就从12个时辰开始倒计时了。

云兰舟缓缓跟在男子后边,却不见他行走的脚步有任何停顿,她甚至还有点看出这男子有些欣喜之意?

有何可欣喜的地方?

过了这12个时辰,他便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世上了,就连一只小小飞虫也做不得了。

照门出口就在眼前,云兰舟穿戴好斗篷和束仙环,一并跟着出去。

出口是根据灵魂所想所定,他们一出来就是一个偏僻的巷子角落,男子不禁东张西望,欣喜不已,瞧着自己摘下的鲜花并未枯萎,更是松了一口气。

男子看了云兰舟一眼,才开口:“在下名叫延实,劳烦仙子照顾了。”

云兰舟颔首,“这是你的12个时辰,无需在我身上浪费时间。”

闻言,延实飞奔快步往一处走去,待到一座小院前停下,终是上前敲门,“咚咚——咚咚——”

小厮打开门,瞧着外头空无一人还以为是小孩子恶作剧,东张西望瞧了许久都不见有可疑的小孩,骂骂咧咧说了几句就关了大门。

浑然不知此时,延实和云兰舟已经趁着小厮开门,已悄悄走了进来。

云兰舟瞧着小院里还未摘下的白色横幅,还有不少人依旧穿着素衣戴孝,院子里一片肃穆,让人生畏。

“咳咳,孩子娘,别伤心了,延实他啊……下辈子会投胎到更好的人家去的。”老爷子扶着夫人,顺着她的气。

延实是他家独男,还是幼子,夫人怀孕时因刚生产完上一胎的姐姐,生产的虚亏还没有完全补回来,以至于到他这里早产,所以延实的身体一直不好,常年累月的喝药。

“都已经过了两个月了,为娘的只要一想起我可怜的孩子……”夫人哭的顺不上气,延实恰巧走进来,听闻母亲的一番话,心中也颇为难受。

“没事,母亲,孩儿不怪您。”

延实将鲜花递给云兰舟,蹲下身轻轻将母亲抱在怀中,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,“孩儿真的不怪您……”

延夫人似有所感,一抬头就直直看着延实的方向,倒是让延实一惊,下意识的看向云兰舟,云兰舟心里叹息一声,对他轻轻摇摇头。

“是延实回来了是不是?是不是?!”延夫人突然抓住老爷子的手,“老爷,一定是延实回来了,刚刚有人抱着我!”

“夫人,你伤心糊涂了,延实两个月前就下葬了啊……”

“是吗……”

云兰舟躲在石柱后,瞧着一家人伤心难过的模样,延夫人的眼角已经开始泛红,一看就是哭了许久,老爷子的脸色也不是上佳。

这就是放弃了转世的机会,只是为了见一见爹娘?

延实放开母亲,深深看了一眼父亲,想到12时辰之后再也见不到了,直接转身去了书房。

在这院中,延实倒是可以来去自如,别人都瞧不见她,可是云兰舟就要东躲西藏,还得监管延实不让他趁乱逃跑,也是心累。

“可否请仙子帮在下磨墨?”

“好吧。”

闲来无事,云兰舟来到延实身旁,在乌黑的石墨上点上一点水,专心磨墨,耳朵却一心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
延实生前看来是很喜欢习字,字迹清秀有力,很是漂亮,连云兰舟也不免赞许了几句,“字很好看。”

没料到仙子会主动与自己说话,延实一愣,才笑道:“仙子谬赞了。”

延实写了好几个时辰,云兰舟就磨了好几个时辰的墨,手都有些酸疼,看到书房里几乎到处都晾着延实刚刚的字迹,心中振动。

延实落下最后一句,“望父亲、母亲今后善待素慧。”

停笔,落款——延实。

好不容易写完,云兰舟便将延实的书信一一规整,摆在书桌上,等届时老爷子或者夫人看到,心中也能宽慰不少吧。

回想延实母亲哭的不能自抑的模样,眼眶都哭得发红,实在让人于心不忍。

“仙子就在此等候,在下想去寝殿拿样东西,速回。”延实也瞧着外头忙碌的下人,担心仙子被人察觉。

云兰舟无奈,只好点头。

不过一会儿,延实就拿着一柄玉簪子回来,上面还嵌着红宝石,很喜庆好看。

“这是给在下的妻子,她应该在我去世当日……就过门了。”延实脸上带着一丝红晕,“可惜没来得及拜堂,不过她与在下感情深厚,已私定终身了。”

看着玉簪子,他又苦笑着说:“可在下没能履行对她的诺言,无法与她白头偕老。”

就在此时,外头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同一位年纪差不多的小厮在廊下闲聊。

对话却一字不漏的落入了他们两个的耳中:

“咱们小少爷真是可怜,大婚当日竟然心悸发作,换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救回来……”

“是啊,听说未过门的素慧小姐,在高堂之上就被父母哭着拽走了。”

“嘘——”小厮赶忙捂住小丫头的嘴,“你想被赶出去吗?素慧小姐的事儿老爷下了死命令不许人胡乱议论的。”

小丫头也不觉理亏,理直气壮的小声嘟囔:“人尽皆知的事,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夫人都要咱们守口如瓶。”

“唉……估计也是怕过身的小少爷知道了难过吧。”

“说起来,素慧小姐改嫁,算算时辰,这个时候怕是已经上花轿了吧?”

延实怔住,手中的笔不自然的掉落,掉在地上发出‘啪’的一声,外头的小丫头和小厮吓了一跳,以为是猫打翻了东西,顾不上其他赶忙离开了。

66s

延府内院,正房夫人寝殿。

“哇啊——哇啊——”

婴儿的哭声洪亮而高亢,外头的延老爷子心急地来回踱步,中间还时不时停驻脚步,一双期盼的眸子直直往寝殿瞧。

是个儿子,老天爷!

可千万是个儿子!

延老爷子看着身边两个乖巧懂事的女儿,心中生慰,可这传宗接代的事,到底还是要儿子来子承父业。

况且儿女双全可是人间少有的好福气啊!

但是好景不长,夫人一被诊出怀孕后,不论是行走坐卧都是万般不适,脸色惨白,食欲不济。

重金悬赏,也看过无数名医也都说是之前生女儿的虚亏还没有完全补回来,这一胎随时都会有落胎的可能性……

这可吓坏了延老爷子,日日给夫人送滋补品不说,更是怕她劳累,连床都不叫下了。

千防万防,还是没看住。

中秋前一夜,延夫人一大清早刚喝了半碗热汤,便觉得肚子疼痛难忍,冷汗直冒,“好疼……芬儿,快去、快去找大夫来……”

“夫人,夫人您别着急。”

安慰了两句,芬儿因为慌张,起身都踉踉跄跄,好悬被寝殿的门槛绊倒,嘴里还是不住地叫喊:“快!快去叫稳婆!你!你去把大夫也叫来!夫人要生了!”

“快来人啊,夫人要生了!”

“都愣着干什么!快去烧热水来啊!”

顿时,小院内一片骚乱,延夫人撕心裂肺的痛叫,让不少还未成家的丫头们听得惧怕不已,更何况丫头们一盆盆端出来带着血的热水。

更是让人瞧着触目惊心!

延家但凡是沾上点血缘的亲戚,也都一一赶来,一是万一延家真的得了个儿子,他们第一个道贺,也是有不少赏钱可以领的。

谁不知道延老爷子做梦都想要个儿子?

“哇啊——”

一声婴儿的啼哭,延老爷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,折腾了大半日,终于是生了。

稳婆抱着裹紧棉被的孩子,笑得合不拢嘴,还没等到延老爷子身边,大嗓门就先喊了出来:“恭喜延老爷子啦!小公子长得很是俊俏呢!”

是个儿子。

“是儿子?是儿子!”

延老爷子激动不已,仿佛第一次做父亲一般,手都不知如何接过稳婆怀中幼小的婴孩,“好、好……”

突然,孩子面色涨红,呼吸急促,身上也开始发紫,吓到延老爷子不由得呼吸一顿,以为是自己抱得不稳。

赶忙将孩子递了回去,却依旧不见好转。

稳婆到底是接生过不少孩子,猛地反应过来,这是生的时候时辰太长,孩子一定是呼吸不了。

“大夫,快瞧瞧这孩子!身体发紫,面色涨红!”

闻言,大夫赶忙上前把脉,细细听诊。

延老爷子担忧不已,围在大夫身边,忍不住开口:“大夫,可是孩子有什么不妥当?”

大夫也是在这镇上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大夫了,对延老爷子一家都很熟悉,这一家人经商,一路发家到现在,时不时还会送些大米给附近的邻居。

前年旱灾收成不佳,延老爷子甚至还亲自跑到城外去施粥。

细细想完,大夫才终于委婉地开口,想让延老爷子的情绪能安稳一些……

“延老爷子,小公子身体其他方面都无虞,只是、只是。”

“只是什么,别支支吾吾,有话就回!”

大夫长叹一声,“只怕小公子有心症。”

延老爷子的动作顿住,难以置信的看向襁褓中的男婴,“大夫,你说这孩子,他他……确有心症?”

“小少爷面色涨红,明显是闭气之状……”大夫说道,“身体发紫,也是铁证,如此,只能精心养育,才有平安长大的可能。”

明明是一件喜事,却夹杂着突如其来的噩耗。

延夫人产后虚弱,执意要看孩子,一个伺候的丫头不小心说漏了嘴,说小少爷有心症,得细细养育。

此话一出,延夫人一声哀叹,直接晕了过去,彻底伤了身子。

对待下人一向宽厚的延老爷子难得震怒,面对这多嘴的丫头,狠狠地命人打了50个板子丢出了延府。

一时间,整府上下都不敢再议论此事。

“恭喜老爷子喜得独子啊!”

“是啊!延夫人也是辛苦了,这是在下准备的一些薄礼……”

“小少爷日后必定是延家期望啊!”

素日延老爷子知晓这群人的心思,可人家嘴里句句都是好话,也挑不出错来,每次都是敷衍了之,或者赏赐些金银。

可今日孩子降生,他本就难过,再听这一句又一句的恭喜,更是让他怒火中烧。

举起案台上的茶盏,对着地“砰——”一声。

茶盏碎裂,恭喜声骤然停下。

所有人不明所以、面面相觑,不知延老爷子为何突然大发雷霆,他们也没说错什么话呀?

“诸位若不是真心来看实儿,即刻便回吧。”延老爷子平复心绪,坐在雕花的松木椅上,安静地说道。

“诶——那给我们的赏钱呢?”

一位亲戚的老婆扯着尖细的嗓门,质问着,“延老爷子还真真是好亲戚,如今终于喜得麟儿,怎么赏钱给的如此吝啬?”

腔调都带着不满的情绪。

伺候在一旁的管家实在是看不下去,瞧着老爷子逐渐变青的脸色,才徐徐开口:“承情于诸位亲戚们的恭贺,这是小公子身患顽疾,实在无心情打赏……”

“啊?那我们这句恭喜就白跑一趟了呗?”她家可还有三个孩子成日嚷嚷着要吃鸡,这一趟若是空手回去,指不定被那三个闯祸精闹成什么样。

延老爷子听不下去,直接一声暴喝:“哪里来讨赏的乞丐!小公子身患顽疾,一生都痛苦不已,你们几句恭喜,就要我拿银子一个个带笑打发你们?”

“都给我滚,以后都不许再踏进延府一步!”

不识好歹的亲戚们终于闭了嘴,全部被家丁们撵了出去,“哼,我们稀罕你的臭钱!”

一行人骂骂咧咧被赶出去,故意四处传播延家幼子顽疾难愈,身子残废,样貌有损,一传十十传百,传得有鼻子有眼。

最开始延老爷子还顾及面子管一管,这流言多少影响以后孩子娶妻,谁知已经十三的延实笑眯眯的对父亲说道:“无碍,儿子相信,若是未来妻子真心待我,必不会在意这没有证实的流言蜚语。”

说来到巧,那一日大雨,延实上庙里祈福,一抹清雅的粉撞进了他的心房。

66s

“小姐,咱们偷着跑出来,老爷知道了会责罚奴婢的。”

小丫头规劝着小姐,生怕出什么意外,“老爷叮嘱过小姐不能随意出府的,只要是被老爷知道……”

“好了,小淼,我祈福完就回去了。”

素慧身着一身粉色长裙,发丝柔顺犹如瀑布倾泻而下,头顶一根梨花步摇和一对白玉髓耳坠更显灵动。

手腕上一串红豆手钏倒是清雅别致。

少女浑然不知,身后一位白衣少年,已将她纳入诸多风景之中,成为最耀眼的那一抹倩影。

求了福袋,素慧才翩然起身,将福袋装入自己的荷包中,仔细的收起来,才拉着小淼的手准备离开。

一抬头就撞进了一抹深邃的深情之中。

素慧怔住,却还是出于礼貌,对这位英俊的男子福礼,微微低头示意,才带着丫头与男子擦肩而过。

“姑娘且慢!”

男子声音轻柔,温润的如三月春风,撩拨人心。

还未等素慧走出庙殿,丫头已将油纸伞撑起,困惑地看向屋檐下回头的小姐,轻声呼唤:“小姐,时辰不早了,我们得早些回去了。”

素慧抬抬手,才回身对延实说道:“公子可是还有其他事?”

“嗯……是。”

面对心仪的姑娘,延实第一次羞红了脸,一时间竟混忘了开口叫住她是所谓何事,“只是想问,姑娘尊姓大名?”

对面陌生人,素慧的警惕心还是很高的。

“怎么第一次见到我,就要询问人家的名字?公子难道不知要自报家门吗?”素慧不由得重新打量这位男子。

年纪与她相仿,却实在轻浮。

“是在下唐突了。”延实这才发觉不妥,双手作揖回礼,“在下是延府独子,延实。”

闻言,素慧的眉头终于皱起,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清风如许的男子,这就是传言中样貌丑陋、奢靡无度,延家命不久矣的少公子?

好像……与传言有些出入。

思量间,素慧突然瞧见延实身后的小书童抱着一摞书,她好奇心骤起,绕过延实,伸出玉手拿起了一本经文。

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,显然是练了许多年。

真是难得的好字!

素慧心中赞叹,总算是给了延实一句话:“我叫素慧,家父是城中织布局的东家。”

织布素家,粮米延府,药房李家,胭脂霍家。

这是镇上一直都知晓的四大富户,每一家都是有头有脸,在衙门也能说得上几句话,延实不以为然,就算眼前女子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。

他也忘不掉那惊鸿一眼。

“公子也来礼佛?”

“嗯,家母自生下延实后身子一直不好,所以我时时会带着自己手抄的经文来,以示虔诚之心,望家母能早已摆脱病躯。”

素慧闻言,不住的点头,对延实的印象又好了许多。

“你……”

正要再开口询问,屋檐外的小淼等的迫不及待,又一个劲儿的催促:“小姐,快走吧,这个时辰怕是老爷要回去了!”

“好的,我即刻就来。”素慧应了一句,只好无奈地对着延实行礼,“失礼了延公子,家中还有急事,不便久留。”

“素慧姑娘不必挂心,是在下耽误了姑娘的时间。”

延实瞧着外头的大雨,见外头并无马车等候,连忙吩咐身边的书童,“将我的马车驾来,先送素慧姑娘回去。”

“可是公子……”

“快去。”

素慧刚要开口,延实也能体谅到她的顾虑,说道:“在下知道姑娘是未嫁之身,坐在下的马车回府不成体统,有损姑娘清誉,所以只能劳烦素慧姑娘,待马车到素府附近时,下车走回府中了。”

见延实如此安排,素慧心中感动,只道一声多谢,临走前,将自己一直贴身戴的红豆手钏留给了延实,上了马车。

临行前,素慧掀开马车的帘子,大雨滂沱,淋的人视线模糊,她只能远远看清庙檐下站着一抹素白的身影。

这一去,就不知何时能见了。

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,延实抓紧手中的红豆手钏,心中激荡的情绪难以言说,更是宝贝一般将这手钏拿回去收好。

竹马有意,青梅亦有情。

当延夫人从儿子的枕头下找到红豆手钏时,第一反应是生气,以为是府中哪个不知检点的小丫头竟敢招惹主子。

延家可是粮米起家,延夫人后来细细观察,这红豆乃是上品,寻常人家更是不可得。

更何况这府中的丫头都不识字,肯定不知红豆意为相思。

延夫人松了一口气,起初是怕府上的丫头出了问题,没成想倒都很稳妥;又忧心儿子看上外头的女子居心不轨,贪图钱财。

婚嫁之事,门当户对总是好的。

“来人,悄悄去查查,这些日子小少爷有没有出府遇到什么人,事无巨细都要一一回禀。”

“是,夫人。”

这一查,果然查出了蛛丝马迹。

“夫人,上月初小少爷去庙里给您祈福。这一行倒是有古怪。”被派去查少爷行踪的人回来报,发现那一日马车的车顶积水严重,显然是一直在暴雨中行走。

可延府距离寺庙不过百余米,到了之后更是将马车牵去了马车棚,按理说不会有这么多的积水才对。

“哪里有古怪?”

“马车上的积水很多,像是一直在雨中行走的样子。”

延夫人的眉头紧皱,“看来问题是出在了这里,那一日是谁陪着少爷去寺庙祈福的,给我带过来,悄悄的,别惊动了少爷。”

“是。”

那日跟着去的小书童叫阿飞,是个旱灾中侥幸活下来的孤儿,老爷一时心软收留了下来,做了个小书童。

“夫、夫人……”阿飞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,吓得话都说不利索。

延夫人正襟危坐,严肃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阿飞,“上月你与少爷一同去寺庙祈福,可曾遇见了什么人?”

阿飞一愣,“这……”

旁边的管家恨铁不成钢,照着阿飞的后背就是狠狠一脚:“夫人问你话,你就老老实实的回答,不要命了吗?”

“那、那一日确实是遇到了一位女子。”

延夫人目光如炬,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看着阿飞,“你可知那女子是何人?”

“她……她是……”

阿飞颤抖地要说出素慧的名字,却被来人突然打断——

“母亲如此逼问儿子的书童,不知是所谓何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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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飞见到来人,总算是能舒一口气。

“少爷……”

延夫人没想到儿子会突然闯进来,话语中略带责备:“延实,是谁教你如此与你的母亲讲话?没有规矩。”

“儿子前来,正是为母亲心中疑虑解惑。”

“哦?是吗?”

“母亲不必细查了,那日在寺庙,儿子确实遇到一位清丽女子,不过不是母亲心中所想那样,那位女子,是素府的大小姐,素慧。”

万万没料到是门当户对的女子,延夫人还是有一丝疑虑,“素慧小姐可是镇中有名的性子清冷,怎会轻易将这红豆手钏轻易赠送与你?”

“可能是……儿子对姑娘的有吸引力?”延实打趣一句,见到母亲笑纹,才终于开口为阿飞求情。

“母亲还是让阿飞起来吧,是儿子让他保密的。毕竟人家是大家闺秀,若是传出去对女孩子清誉有损。”

此言有理,延夫人这才给管家使了眼色,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。

“管家你下手也真是重,还不快将人扶下去叫人来瞧瞧,别打出什么毛病来。”说完,外头就进来两个下人,将阿飞抬了出去。

处理完下人,延夫人将所有人都赶出去,独独留下了延实,将儿子拉过来,苦口婆心的询问道。

“儿子,你是真与素慧那孩子有意吗?”

“儿子心意已定,况且这红豆手钏可做定情之物,绝没有回转余地。”延实神色坚定,望着母亲,语气带着坚定不移:“还望母亲成全。”

延夫人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,心中感叹。

儿大不由娘,这些年为了他的身子,一直都好吃好喝地精心养着。

虽说犯过几次病,但是好歹都是有惊无险。

延家唯有这一个血脉传承,早日成亲,也能给这个家多一份希望。

想到此处,延夫人才开口许诺,“待你父亲从南方经商回来,母亲会去转达你与素慧的情意。请父亲上府去提亲,成全你们这对鸳鸯。”

延实感动不已,双膝跪地,伏在母亲双膝,“孩儿多谢母亲成全。”

得到了母亲的首肯,延实总算是放下心中大石,但是光凭那一日的几句话,他并不知晓素慧的心意。

“若是有个人,你想知道她对你的心意,可你还不能贸然上门,你会用什么方法来询问呢?”

延实坐在书房中,冥思苦想,却百思不得其解。

小厮听到少爷的问话,也只是憨憨一般的挠头,笑呵呵的说道:“少爷,这……奴才也未成家,还未有心上人,这……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。”

说着,小厮的目光瞥到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,茅塞顿开般说道:“少爷!既然见不到面,书信总可以送到吧?”

“这的确是个好主意!还是你小子机灵啊。”

闻言,延实神采奕奕,选了上等的宣纸和父亲早些年就带回的金贵乌石墨,提起笔就小心翼翼地写着,生怕素慧会嫌弃他。

谁知这一提笔,就是近两个时辰,一腔的深情思念全部都倾注于笔尖。

延实只觉得手腕酸疼,即便疲累,他还是觉得乐此不疲。

“少爷,快到晚膳的时辰了……”小厮瞧着外头的天色,书房里也已经点了四五根蜡烛照明,“再写下去只怕伤了眼睛。”

“无妨,我还有一点就写完了。”

延实聚精会神,放在书案上的红豆手钏在烛火下没了白日的红,更多了几分昏黄的迷蒙。

小厮不识字,也被少爷的用心所打动。

宣纸上的娟秀小字很工整漂亮,每一个字都看出了用心,若是素慧小姐真能见到少爷所写,必会为这好几页的书信而感动吧?

“少爷,该用膳了。”

外头小丫头又来催促了一遍,声音都带着颤抖,“夫人和小姐都等了您好些时候了……”

“好,你且去吧,我这就过去。”

“是,少爷快些吧。”

听到小丫头离去的脚步声,延实才将写好的宣纸一张张折好,放入牛皮纸信封内,交予了小厮,“你去素府的侧门守着,看看能不能碰见丫头或者姑姑,让她将这封书信交给素慧。”

说罢,延实从自己的荷包中拿出一锭银子,又拿出一张银票。

“这锭银子就作为跑腿的奖赏,这张银票就交给素府传信的下人吧。”

“这太……太贵重了,奴才不敢收。”

小厮吓得话都说不清楚,忙就给跪下了:“少爷不嫌弃奴才粗笨,这些年一直护着奴才,奴才做什么都是应当的,不求回报的。”

延实叹息一声,故作恼怒:“你若是不收这银子,以后本少爷如何重用你?”

“少爷若真要赏奴才,就给奴才些碎银子吧,这一锭银子奴才拿去采买,一定会被老爷夫人认为是偷盗的。”

当年,少爷突然发病,面色涨红、呼吸不畅,他恰巧去给少爷拿点心,好悬错过了少爷的最佳治疗时间。

夫人勃然大怒,让叫人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,一个奴才不老老实实伺候少爷,还让少爷一个人在书房中。

如果不是嬷嬷路过看见,少爷只怕要魂归黄泉了。

正当小厮被拖走之时,少爷苏醒忙披着一条薄被赶了出来,来到他身边护住了他,“母亲,他是儿子叫去拿点心的,只是恰巧儿子发病。”

“你可是差点就没命了!”延夫人后怕不已,“身为奴才不安心伺候主子,我今日不打死他,以后这府里的下人岂不是都要踩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?”

“若母亲执意惩治,那就连儿子一并处置了吧。”延实说完,冲着母亲的方向跪了下去,“还望母亲饶他一命!”

……

延夫人默默了许久,忍下这口气,淡淡地扫过所有下人的脸。

有惊恐、有幸灾乐祸、有害怕、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,爱子心切的延夫人终于静静地说道:“既然少爷求情了,以后伺候少爷必得更加小心,你可知道?”

小厮如获大赦,连滚带爬从人堆里爬出来,顾不上灰头土脸的自己,连连磕头,“多谢夫人饶命、多谢夫人饶命……”

随后起身,对跪在地上的少爷说道:“多谢少爷。”

延实微微一笑,“无碍。”

小厮发誓以后必定效忠,不论怎样都会跟着少爷,不让少爷再出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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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实拗不过小厮,只好将一锭银子收回,又将荷包所剩不多的碎银子都给了他。

“你快去吧,信送进去,记得给我回个信,我先去用晚膳。”

虽说母亲对自己很是放纵,可他日日自省,总算没养成骄傲放纵的轻浮性子,可是不知为何,他总觉得自己的两个姐姐对自己不甚关爱……

到了正厅,除了还在外忙碌的延老爷子,所有主子都入座了。

自然少不了他的两位姐姐。

大姐是个有主意的,自从少时帮父亲打理铺子,被府中人发觉很有掌家的天分,所以父亲给了大姐几家铺子,这些年也赚了不少体己银子傍身,穿着打扮自然更华贵一些。

也许了医药李家的小儿子,与姐姐年纪相仿。

二姐最让人捉摸不透,家里找了不少亲事,都被二姐一一推辞,就连知府大人的独子前来,二姐都没给好脸色。

父亲母亲大约是觉得二姐年纪尚小,再晚两年也无妨,索性就耽搁了下来。

延实总是觉得,二姐有时看他的眼色,总带着一丝丝的敌意,令人后背发凉。

也许是自己想多了……

正厅的布置很雅致,陈设也都是母亲亲自挑选,母亲重视家里的和睦,总觉得房间好看些,心里舒坦。

“问母亲慈安,大姐、二姐妆安。”

延夫人满意地点头,“别拘礼了,今日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小菜,来尝尝味道如何,入夏之后,你可消瘦了不少。”

“多谢母亲关怀,儿子无碍。”

延实落座后,桌上再无人说话,两位姐姐更是沉默寡言,细嚼慢咽地享用着晚膳。

二姐是第一个放下筷子的人,起身前若无其事地看了延实眼前的碗一眼,才给母亲问安,“母亲,女儿用好了。”

“家里没那许多规矩,你下去吧。”延夫人对这个二女儿也存了些许的芥蒂,也不好指责。

“回去之后早些休息。”

“是,母亲。”

就在二姐走后不久,延实也用好晚膳,心里迫不及待想知道书信是否被送进了素府。

可刚起身,准备请安回去,他顿时觉得胸口沉闷不已,闭气难喘,拽着自己子胸口的领子,艰难道:“母……”

一句母亲还未说出口,延实砰一声抓紧桌角,摇摇晃晃地身子骤然软了下去,最后一幕定格在母亲端着饭碗吃惊地望着他。

一切都发生在瞬间。

“实儿!!”

碗筷砸了一地,延夫人大惊,“快快快,叫大夫,快叫大夫来啊!”

“快来人!将少爷抬回寝殿!”

一群下人手忙脚乱地将少爷抬回了寝殿,大夫是随时候着的,不知为何今日来得很迟,延夫人心知此时没办法追究,先治好实儿要紧。

距离母亲最近的大姐一把搀扶住母亲的肩膀,生怕她也受惊昏过去,“母亲安心,弟弟多次有惊无险,这次也定能吉人天相。”

“是是是……”

嘴上这么说着,延夫人的心依旧砰砰直跳。

大夫撩起长袍,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例行诊脉,才发觉少爷的脉象虚浮、微弱的几乎触手不及,眉头骤起,摇摇头又重新诊治了一次。

这一次诊脉的时辰太长,大姐也觉奇怪,“大夫,这么长时间,可是弟弟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?”

“夫人,小姐,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

大夫声音严肃,延夫人也察觉不妥,被大姐扶着走了出去。

府内小院流水淅淅,让人心中生静,小景更是秀美宜人,大夫站在花池旁拱手,“夫人,少爷的脉象不稳,这次即便安全,下次……恐有性命之忧了。”

闻言,延夫人脚下踉跄,好悬摔倒在地,两行清泪顺势而下。

“大夫!你可别诊错了脉!”大姐怕母亲接受不了,也怕大夫手中出错,声音也大了许多。

“小姐,老夫数十年行医,这脉断不会诊错。”大夫摇摇头,“少爷看起来神色上佳,可早产的病症已经是病入膏肓,神仙难救了。”

“大夫,我延府金银无数,求您一定救救他啊……他还未成亲呢。”延夫人崩溃不已,不顾礼节拽住大夫的衣袖,哭诉着。

大夫为难地摇头,“延夫人……早些准备吧。”

自从少爷的病严重之后,延府一改往日,沉静地可怕。

延实的小院,除了每日延夫人会来看望儿子之外,偶尔两位小姐也会来探望弟弟。

就连延老爷子得到消息,更是快马加鞭放下了千万两银子的生意回来主持家事。

时间已经快入秋,延实的生辰也办的简单,过了十四,已经成人了,延夫人看着心爱的儿子,将昨夜与夫君商量的事告诉实儿一声。

寝殿中的窗子一直开着透风,延实面色惨白坐在床榻之上,稍微用力就觉得呼吸困难,他心中也知晓了几分。

“实儿,你只管养好身子就是了。”延夫人笑中带着苦涩,“你上次与母亲说素府的小姐素慧,的确是个好孩子。母亲已经与你父亲提过,过几日就去素府提亲。”

“真的?”

知道此事,延实的心情顿时宽慰不少,感觉身子也不似刚才那般难受。

“自然是真的,这几日你父亲忙前忙后,下聘礼的东西都准备了不少,又托人去外头找人要了两匹宫里娘娘穿的料子,金贵着呢!”

延夫人一心宽慰儿子,“所以,你得好好养着,不然媳妇进了门,看着你病怏怏的,一定会厌弃你。”

“儿子明白了。”

他醒来之后,小厮悄悄跑到他的床榻前,说书信跟手钏都已经送进去了,送信的是给素慧小姐送点心的老嬷嬷。

老嬷嬷本来不答应,说是素府规矩严,可在看到小姐的红豆手钏时才勉强松口,他又将银票趁机塞进嬷嬷手中,这书信就顺理成章地送了进去。

可是未见回音。

延夫人说下聘礼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,嘱咐延实好好休息,“母亲去看看还有什么缺的,一并备齐了。”

“多谢母亲操心了,您也别太劳累,注意休息。”

等延夫人走了,小厮才到延实面前说道:“素府最近也请了大夫,好像是素慧小姐病了……”

“病了?”

“嗯,说是感染了风寒。”

延实这才想起那日寺庙中,素慧一身粉衣,十分轻薄,跟着她的丫头也没带什么厚衣裳,再加大雨倾盆,可不是要染风寒?

“怪我当日没有将披风给她。”

小厮听后立马反驳:“少爷,您若是第一次见面就将披风给了素慧小姐,这……男女授受不亲,素慧小姐心里一定会觉得少爷轻浮。”

闻言,延实一怔,喃喃道:“你说得也有道理。”

话刚说完,寝殿门口便有人敲门。

这时候,延夫人刚刚离开,也不是早膳和午膳的时辰,什么人如此不懂规矩,打扰了少爷休息?

延实无奈地看了一眼小厮,小厮点头,冲着门口询问道:“谁啊?不知道少爷在休息吗?”

“奴婢是伺候小院里洒扫的,有件东西想交给少爷。”外头传来小丫头稚嫩的声音,带着一丝颤抖,一听年纪就不大。

“什么东西啊?”

“是……一串红豆手钏和一封书信。”

坐在床榻的延实瞳孔发亮,双眉瞬间有了精神!

他的信,果然送到了!

66s

自从素慧回信,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,两人之间一直都有书信来往,对彼此的了解更进一步。

而延实的病也终于能安心静养了小半年,总算是有所好转。

养病的这段时间,延老爷子上门去素府提亲了两次,都被素府婉拒。

理由却是因为这些年外头的流言蜚语,素老爷一向疼爱素慧,怎可能将自己心爱的女儿嫁给一个残废?

“没事,总有机会的。”

延实知道后,沉默了些许才苦笑着对父亲说道。

当年那些不甚在意的流言,没想到成了拒绝这门亲事的缘由。

过错在他。

早知有今日,当初就应该澄清那些流言,现在提亲的节骨眼上,若是出面澄清,外头的人只会认为是为了提亲所找的借口。

父亲和母亲心疼孩子的一腔深情,还是家中独子,就算是拉下老脸也想成全他,于是决定添上些聘礼,往素家再去一趟。

“老爷,老爷!”

管家跑得匆忙,好悬让门槛绊倒,“老爷……素、素……”

“管家,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,怎么还这么不懂规矩?”延夫人不免斥责一句。

延老爷子一心都扑在聘礼上,“什么事情这么慌张?”

“素府来人了!”

“什么?!”

延家老爷和夫人互相看了一眼,觉得奇怪,但也没宣之于口,连忙起身相迎,“还不快请进来!”

一进府,素府的排场就很大,就是出趟门,丫头小厮跟了一群。

素府的老爷子穿着也很华贵,腰间玉佩一看就不是凡物,人也很势利,对名利看得十分重,从面上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人。

“素老爷光临寒舍,实在是延某的荣幸啊。”

“延老爷不必客套。”

临走的时候,素夫人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他亲眼见到延实这小子,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传言中的那般。

想起女儿哭求得梨花带雨的脸,做父亲的也为难。

尤其女儿跪在他身边,信誓旦旦说延实只是身子虚,以讹传讹,并不是传闻中所说是个残废,还样貌残缺。

毕竟延家已经来提亲两次了,女儿怕事不过三,延府的人再也不来,白白耽误了她。

“这……前两次素兄都不肯松口,今日怎么……”

“听闻延小少爷一直卧病在床,素某与延老爷平日也偶有往来,今日特来看看延小少爷的身子如何了。”

说完,素老爷身边的老管家拍拍手,一个小丫头拿着一些礼物就进了正厅的殿内,说道:“延老爷、延夫人,这是我家老爷和夫人的一点心意。”

说着,旁边跟着的丫头蒙着脸,将盒子打开,是上好的阿胶、还有人参。

“这阿胶有阴虚燥咳、润肺的功效,对少爷的咳喘大有益处;这人参补身、对身子虚弱的人是很好的。”

“这么贵重的东西,万万使不得!”

延老爷也是个明眼人,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不精明?

也看出了素老爷醉翁之意不在酒,明着是看望实儿的身子,实际上也是真的想看看延家的少爷是不是真如传闻那般不堪?

不然这么贵重的礼物,断不可能送人。

延老爷打量了素老爷一眼,心中叹息一声,罢了,也是为了实儿,于是吩咐管家:“如此贵重的礼物,去叫实儿来一趟当面谢谢素伯伯。”

“延老爷真是客气了。”

素老爷只是嘴上客套,可却没出口拦下管家,延少爷卧病在床人人皆知,若是真有心看望,必然不会让带病之人来回奔波。

其中之意,已昭然若揭。

约莫着过了半柱香的时辰,延实才姗姗来迟,身子骨硬朗了不少,但是躺这床榻上这么多天,总觉得脚下轻飘飘的。

看到素老爷,延实也从他的脸上隐隐约约看到了素慧的影子。

“听闻素老爷担忧晚辈身体,还特地跑一趟来探望晚辈,晚辈若再不起身感谢,也太不知好歹了。”延实笑着对素老爷双手作辑,行礼。

看到了本人,素老爷一块大石总算落地。

延小少爷风度翩翩,即使还在病中,却依旧能看到病态之下,精神焕发,完全就是正人君子的模样。

“哈哈哈,好!好!延少爷如此温和有礼,还是延老爷教子有方啊!”

素老爷心情大好,对延实的态度也和善了许多,这个女婿的人选真是越看越满意啊!当即就决定把婚事定下来。

延小少爷是延家独子,日后延家所有的财富都归他所有,女儿跟着他也不算委屈,门当户对,也是一门好亲事。

“其实素某今日来,还有一事。”

如此想着,素老爷也不磨蹭,直截了当地开口:“上次延兄的提亲,素某也考虑了许久,两个孩子也确实到了成亲的年纪,再三推辞也是想看延府对小女的诚意,还望延兄,莫怪。”

“如此甚……”

“等一下。”

延老爷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边,甚好的好字也没说出口,困惑地看着一旁神色低沉的儿子,“实儿,怎么了?”

知道两位长辈的心意已经一拍而合,延实却顿时觉得痛心。

“素老爷,晚辈的身子不济,不知何时撒手人寰,实在是怕耽误素慧姑娘,让她受委屈,这门亲事,要不就此作罢吧……”

此话一出,延老爷和夫人震惊不已,“实儿,你再说什么啊!”

素老爷闻言,震怒!

拍案而起,指着延实的鼻子,愤怒异常:“再三求娶我女儿的人是你,说不娶的人也是你,你以为素慧是这种随随便便的女子?!”

“晚辈并无此想法!”延实低下头,“晚辈……实在不想耽误了她。素慧小姐是个温柔贤淑的姑娘,还有孝心,这镇上当真是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了。”

“那你为何!”

谁知素老爷刚开口,就被一句柔声打断,“那你为何一开始还要提亲,还要写书信于我?”

听到熟悉的声音,素老爷难以置信的望向出声的女子,恨铁不成钢般叹息道:“素慧,你怎么在这儿?”

素慧站在刚刚端着礼物的丫头旁边,轻轻掀开了遮住的面纱,目不转睛地盯着同样吃惊的延实,“那你为何……这些日子还要给我写信,问我的喜好?”

“素慧……”

延实愣在原地,出神地看着一身丫头衣装的她,喃喃出声。

66s

“素慧……其实我……”

他心悦她,很心悦。

从那一日的寺庙中对一身俏丽粉色的她一见钟情,就寸寸相思、步步难忘。

“延实,你既然选择了提亲,为什么不坚持下去?”素慧苦笑,“你的身子不好又如何?以后又不是你一个人面对这些,难不成遇到下一个姑娘,你也用这番说辞来推脱?”

对方身为女子,都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,延实则是更心疼素慧,“不。素慧,你是个好女孩,不该将一生都搭在我身上。”

紧接着素老爷摇摇头,不赞同延实的看法。

“素慧这孩子是我一向疼爱,亲眼看着长大的。这么多年来却从未对我这个做父亲的求过什么,当那日她得知我婉拒了延老爷的提亲,第一次在为父面前哭成了泪人,求我能给你一次机会。她既然能如此坚定,必定是存了心想与你一起。”

可怜了女儿一片痴心。

“延实,我最后再问你一次,我们……没有可能了吗?”

听到女子的问话,延实只觉得内心愧疚,却在瞥见她带着红豆手钏的时候顿时惊悟,不光是他在为这门亲事烦忧。

素慧也在为他们的事情挂心。

若是因为身体不好,就狠心拒绝素慧,那他一定会抱憾终身!

“是延实考虑不周。若是素慧姑娘愿意,延某会用这一生护着你,让你开心,绝不背弃你,不让你受委屈。”

“嗯。”

一番劝解得到了回应,素慧两行清泪流下,心里悸动不已。

迈着小碎步缓缓走上前去,她将自己的红豆手钏又一次交给了延实,“那一日寺庙一见,这红豆手钏也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正厅内,一对璧人站在一起,延老爷和延夫人看着未来的媳妇,也很是满意,不住地点着头。

唯独素老爷站在一旁,欣喜中夹杂着似有所思的模样。

经过此事,延家小少爷与素府的大小姐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了。

等某个人提亲缓过来时,事情都过去了三两日。

延实激动地忘了当时是怎么送素老爷和素慧出的府,只记得回到寝殿时,整个人都有些飘忽不定、有些不真实。

“少爷,你别高兴糊涂了,今日的药还是要喝的。”

瞧着少爷傻笑,小厮无奈地笑着摇摇头,刚将药端上来,二小姐就来了,今日穿得也是极其朴素,一脸的慈爱之色,对床榻上的延实说道:“看来姐姐来的真是不巧。”

“姐姐来了,快坐快坐。”

正愁自己的欣喜之情无人倾诉,没想到二姐姐就来了,还没等姐姐坐下,延实就高兴难以自抑:“姐姐可知,弟弟将要娶妻了!”

二姐双眸略微停顿,神色一怔,过后笑着说道:“两日前父亲便已说过了,还没成亲就如此,若是日后媳妇进了门,也别表现得太毛躁了。”

“姐姐,弟弟还没那么毛躁。”延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。

“这药……弟弟现在日日都喝吗?”

瞧着小厮手上黑乎乎的药,正说着,二姐姐被熏得拿起自己的手帕捂住口鼻,“这药的味道确实清苦。”

延实笑了笑,“没办法,爹和娘说这药现在日日都得喝,弄的弟弟我都快成药人了。”

“良药苦口,你身子最要紧。等素家的小姐进了门,可有的弟弟忙碌呢。”二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,却很快湮没。

“嘿嘿,哪有二姐说得那般啊……”

“希望二姐也能有你这般的好福气,必得要求一位心爱之人才好。”

“二姐姐心慈美貌,未来姐夫见了一定倾心不已。”

“就你嘴甜。”二姐轻轻点点他的鼻子尖,回忆起往昔:“想起你小时候常常追在二姐身后跑,一同踩水,如今我们实儿都长大了,要成亲了。”

延实也感叹,“是啊,那段时光无忧无虑,真是最好的……”

他与二姐姐寒暄了一会,便已到了午膳的时辰,延实再三请求二姐姐留下一起用膳,却被推脱说不便在此用膳,又将来看延实的礼物交给小厮,这才离开。

这两日,延府和素府也都找人合过二人的八字——上吉。

两家人自然是喜不自胜,只等过了年关之后,再挑了个正月里的日子,就把婚期正式定下来了。

眼瞧婚期将近,两家人也各自忙碌起来。

镇上织布局都是素家的产业,一声令下,乃至这两月织布局送出来的布料,几乎样样都是正红。

导致这段时间布料的价格略微上涨。

“小姐,织布局的人来说给小姐裁制新衣,人已经在外头候着了。”小淼也一身橘色的衣裙,看起来明艳又阳光。

“唉……这几日都来量了几回了。”

小淼倒是不觉得人来得勤,“小姐即将成婚,老爷又是织布局的大东家,多给小姐做两身衣裳,也不算稀奇。”

“但做得也太多了些,加上昨日的,已有十几件了吧?”

素慧坐在长椅上品着刚烹好的茶,“你且去告诉一声,我的身形尺寸织布局都是知道的,衣裳绣什么花样都行,我也不拘什么样式,让他们别再来了。”

“小姐,今日织布局的人来都来了,你倒是看看新做的时新料子啊。”

“不看不看,这两日若再有人来,都给打发走吧。”

她还得头疼聘礼的事情,父亲母亲决定将聘礼添到她的嫁妆单子里,算了算,数量也是不少。

光是金银首饰,估计就得八个人抬上四个箱子。

还真要搞十里红妆那一套吗?

素慧只觉得头疼,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嫁给延实,和他相敬如宾、琴瑟和鸣,他打理家业,她在家里相夫教子。

“小姐,大婚前本就是这样忙碌。”小淼想起在街上见过嫁娶的新人,浩浩荡荡一大群人,“大家都是希望越热闹越好啊。”

“就你多话。”

“诶,那奴婢不说了,不说了……”

主仆俩嬉笑完,小淼才总算想起门口站了许久的……织布局的人……

匆匆忙忙跑了出去给人赔礼,才委婉地演了一段苦情戏,才终于内心‘愧疚’地将人送了出去。

被派来给小姐选样式、量身段的小丫头:我其实已经听见了,但是该配合你表演的我,真的好难做……

自从延实和素慧在延府中互相告白,素慧便再也没有收到过延实的来信,她身为女子,总不好先主动。

无奈,只好叫下人日日盯着延府,随时有动静就传回来。

殊不知这一头,府内已经装点地七七八八,房檐上都挂满了红绸,红灯笼也挂了一排又一排,府里还置办了不少婚嫁所用的喜庆之物。

红烛也准备了最好的。

延实的房间里更是被塞的满满当当,就连当日的吉服都叫人送来试了又试,都改了两三回了。

怪不得人人都道大婚前不仅劳身还劳心啊!

“少爷,这吉服还真是好看。”小厮站在旁边,打量着又一次改好后,少爷试穿的吉服,情不自禁地说着。

“是可以……”

延实来回转身,“只是这两侧所绣的龙凤,怎么看起来暗淡不少?”

小厮一听,连忙上前,蹲下身子轻轻抚过刺绣,“还真是,这线都感觉粗糙不少!这可是南方有名的绣娘所绣,怎么前几次都没察觉……怎么会如此?”

“前几次都是晚上试吉服,这丝线在烛火下自然看不清楚。”

“那这可怎么办啊?”

“这刺绣倒是没有什么问题,就是绣线……一会你去看看咱府里的库房可还有金线?一并拿去给绣娘,一定要嘱咐赶在婚期前,务必绣好。”

“是,奴才马上就去办!”

说完,小厮就伺候少爷将衣服换下后,立马就奔去了库房。

金丝线很难制作,不少绣娘齐心才能得到一梭子,不过这些年老爷在外经商,不少朋友来往恭贺,应该是赠送了不少。

除了吉服,小厮跟着忙活了一日,延实虽然没干什么体力活,主角是他,什么物件摆在哪儿也都得经过他同意,现下总算能喘口气,心想再过两日就要过年了。

过完年,立马就要准备大婚,迎娶素慧入门,一桩桩一件件堆在一起,还真是够忙碌的。

“也不知素慧那边如何了……”

毕竟,大婚前男女是不可以见面的,就连书信都少有往来。

延实爱不释手地轻抚着红豆手钏,喃喃道。

“素慧……”

66s

正月初十。

延素联姻。

噼里啪啦的炮竹声连绵不断,来往恭贺的人群更是络绎不绝。

一大清早,延实就被下人叫起身,天还蒙蒙亮,他有些没睡足,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,“怎么要起这般早?”

“哎呦,新郎官呀!这不早啦,新娘子一个时辰前就起身梳洗打扮了!”

负责给延实穿吉服的管家忙忙活活,嘴上却不停下:“少爷抓紧些吧,一会儿得先去给老爷夫人请安,然后就要去迎新娘子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早膳也吃得匆忙,怕耽搁太久,延实就喝了一点热粥,两位姐姐也盛装打扮,陪着父母坐在正厅之中。

正厅布置得格外华贵。

就连不是冬日的荔枝,竟然也在桌上出现了,延实一身华服,父母不住地满意点头,“我们的实儿是长大了。”

这时两位姐姐也起身恭贺,“恭喜弟弟今日喜迎佳人入门,姐姐们也欢喜得很。”

“谢谢大姐、二姐。”

一番寒暄后,延实这才准备出门,一家子全都起身跟上。

延实正要上马,就被身后的二姐叫住,“延实——”

他转身困惑的看着二姐,“怎么了二姐?”

“方才看你早膳吃得急,昨天二姐做了些桂花糖糕,你吃几块,热粥不抗饿,到了新娘子那里还有的折腾呢。”

“是啊。”大姐和延夫人也附和着,“刚热了些牛乳,你也喝点。”

盛情难却,延实接过二姐的桂花糖糕,便吃了一块,又喝了点牛乳,这才安心上马,去素府迎接新娘子。

这一路上,不光是来凑热闹的邻居和热心的百姓都来庆贺,就连受到延家恩惠的乞丐和曾经落难的人都来了。

延实吩咐下人一路上多撒些银钱,也给大家沾沾喜气。

于是,一路上不少人都跟着来,一行人都到了素府。

“新郎官儿到了——”

素府门口喊喜的下人高声喊道。

门口挤了一堆人,还有素慧的知己好友,不光是平头百姓,就连她们都被眼前一身红衣的少年惊艳到了。

这传言……也太假了!

延家小公子的样貌,在镇上单单拿出来也是绝美的,怎么可能是容貌有损?

无数少女心瞬间崩碎。

“姐夫来了!”

“素慧姐姐都等着了,新郎官可得回答我们的问题!”

一群人叽叽喳喳,此起彼伏,延实早有心理准备,还是妥协道:“行行,今日为了娇妻,必会好好回答各位的问题。”

说完,延实顿时觉得胸口有些闷,有些恶心。

他压下了不适,强打精神,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,“还请各位,手下留情。”

大家也知道延家小少爷身体不好,在看到他陡然变得苍白的脸色,也不好过多为难,随便问了几句就趁乱放人进去了。

延家的老管家带着下人在外头分发赏钱,一同乐一乐。

素府,素慧紧张的坐在寝殿中。

小淼笑眯眯地给素慧梳头发,将耳朵边的碎头发,沾了一点点梳头用的葵花油,整齐地梳好。

“小姐不必紧张,昨日夫人也来过,让您宽心呢!”

素慧不敢拽着大婚的婚服,只好紧紧攥住手帕,看着铜镜中,点点红唇,描得细长的柳叶眉,更显得她娇俏可人。

“刚才就听人说延实到了,这个时候估计已经进府了吧?”

“是呢,延少爷已经进来了。”

主仆两人正聊天,外头嬷嬷就来催促,“小姐快些吧,延少爷已经在正厅里等候小姐了。”

一听人家在等,素慧急忙起身,险些被沉重的头冠压倒,“哎呀,好重!”

小淼连忙扶住她,“小姐小心点,仔细别摔着。”

嬷嬷也被刚才虚晃一下吓得不轻,连忙拍着自己的胸口,“小姐,老奴扶着您走吧,脖子往前伸一伸,会好受很多。”

闻言,素慧只好照做,重量感觉上是减轻了一些。

“这头饰坐在椅子上时不觉多重,站起来还真是难以承受……”

一群人就跟着盖上红盖头的小姐出了寝殿,给小姐的嫁妆也装了不少,都等在外头,只能小姐坐马车时跟着了。

“瞧,新娘子到了!”

延实站在正厅,望着徐徐走来的素慧,心中欢喜难以自持,即便身体不适,却也缓和了许多。

嬷嬷将素慧扶到正厅中央,谁知,素慧脚下没看住,踩到了衣裙,加上头上沉重的凤冠,眼见一个踉跄就要摔倒——

延实眼疾手快,先行一步拉住了素慧的手。

纤细修长、柔若无骨。

被延实这一拉,素慧心中激荡,犹如小鹿一般乱跳着,抬眸想要看一看延实,却被红绸遮挡住,只能隐约看清他的轮廓。

“……谢谢”

素慧小声说道。

手也不自觉轻轻从延实的手中抽出,不好意思的拿着嬷嬷递过来的绸缎花。

素府的下人也端上两杯新茶,来到延实的身边。

延实抖抖袖子,露出双手恭敬地端起一杯茶,对坐在正厅中央的素老爷弯身行礼,“岳父大人,请用小婿的茶。”

一股难言的恶心和头晕接踵而来,延实深吸一口气,等素老爷拿过茶杯,才终于忍住不适。

“以后,你们要夫妻和睦,琴瑟和鸣,早早让我抱上外孙才好。”

素慧羞红了脸,好在盖着盖头,旁人看不出来。

接着,延实又端过一杯茶,弯着腰递给了素夫人,“岳母大人,请用小婿的茶。”

素夫人满意地点头,笑着接过茶杯抿了一口,说道:“以后要互敬、互爱,做事仔细端庄,和睦家庭。”

“是,女儿知道了。”

素慧冲母亲行礼完毕后,素夫人站起身,又语重心长对延实说道:“延实,我就这么一个女儿,不求什么大富大贵,只愿你日后善待于她。”

“岳母放心,小婿会的。”

说完,叫吉的下人又喊道:“新娘子——出门了——”

延实笑着领着素慧往外走去,可身体的不适已经漫过全身,现在他只觉得眼花、头晕、恶心,心口也突然慌乱起来。

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入心口。

而素慧懵然不知,坐在马车上幸福的笑容写了满脸。

“你先回去,叫大夫进府一趟,我身体……有点不太对劲。”延实眼前一片模糊,却还是努力坚持,对身边的下人说道。

“是是!”

下人急忙往延府跑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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